驚濤駭浪一葉舟

我的頭髮是老婆剪的,她剪得十分用心,一小撮一小撮地剪,好像在做雕刻細活,把我身上的不完美,用她的雕刻刀一點一點剔去。這是每個妻子的夢想。剪頭髮變成搞雕刻,自然需要的時間長一點,我正好放鬆一下腦袋中絞得繃緊的發條鏈子。這些天來,劇本已經在瓶頸中被桎梏多日,我的頭,脹如斗。頭髮碎紛紛揚揚落在脖子上、肩膀上,把惱人的煩意挑撥得更加鮮明。「身體髮膚,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孝至始也。」古人執着孝道,無故從不剪髮,若剪,則必有大故。
電話響了,是醫院打來的,我的老母親從年初三開始,已經在醫院躺了半年,現在準備出院。老人家需要插喉、輸氧,醫院積極與我們配合,為她購買種種護理設備,安排教我們吸痰、輸氧、洗抹、翻身、按摩、餵食……最重要的,是要我們做一個生死決定:如果老母親病情再次惡化,是搶救、還是讓病人不再受苦?眼睛濕濕地放下電話。自己的母親,救,還是不救?
第二個電話又來了,我的皈依老法師病危。又是一個巨浪砸在扁舟上。再一次放下電話,朋友的求救電話打來了:需要住到我們家,渡過一個情緒危機。這時候,頭髮才剪到一半。
下午,我從一間醫院出來又趕去另一間醫院。至親、恩師,都在生死邊緣,一葉扁舟,能承擔多少風浪?我記得上午終於剪完頭髮後,我站在花園裏,老婆用澆花的水管灑水,為我沖去滿頭滿臉滿身的碎髮。那是當日,陽光透過黑雲灑在扁舟上的時刻。
八月二日晚上,上聖下一老和尚圓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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